我打算走了，因为我刚知道，我的未婚妻是京城有名的富家千金。
我要走，不是因为她瞒着我，而是她跟我说过这些话：
“陈泽，我追你，就因为你花不了我多少钱！”
“这不过是我跟你兄弟之间一场不值钱的游戏，你就是他的衬托。”
“我和你这种穷人家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这时候，她才猛然明白，和我相处的那些夜晚，她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我了。
可等她后悔了，想来求我原谅的时候，我已经投身到国家的事业中，为国家研制武器了。
而且，我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心里只有我的女孩。
……
“您申请参与研究的事情已经通过了，7天后会有专门的人和车来接您。”
“这个研究项目是封闭式的，要做七年，您把个人的事情安排好。”
“我代表国家和人民，真心感谢您，谢谢您愿意无私奉献。”
在安静的乡村小院里，手机里的声音特别清楚。
我紧紧攥着手机，心里特别激动。
“从资料来看，您好像有女朋友，您真的准备好了吗？”
这次我一点都没犹豫，马上肯定地回答。
“我准备好了，而且……我和她以后不会有什么了，这不影响我的决定。”
刚说完，院子的木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什么以后不会有什么了？你准备好什么了？”
夏颂悦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
我回头看她，同时挂了电话：“没什么，是一个欠我钱不还的朋友。”
她穿着白色的紧身T恤，配着宽松的牛仔裤，身材很好，像水蛇一样柔软，长相清秀，就好像是从仙宫里出来的人。
她走到我跟前，双手搂着我的脖子，侧身坐到我腿上，“给你的礼物。”
夏颂悦拿出一枚戒指，戴在了我的手上。
“怎么样，喜欢吗？七天后就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到时候我用三个月的工资，给你买个大钻戒。”
我平静地点点头，没说话。
我的反应好像让她有点惊讶，以前她送我礼物，我都会热情地抱她，给她很真诚的回应。
可今天我几乎没什么反应。
“怎么了，我的阿陈哥哥今天不高兴吗？谁惹你了？”夏颂悦撒娇地捧着我的脸，眼睛水汪汪的盯着我，好像要流出水来。
“没什么，就是觉得买这些东西有点浪费，我们该省点钱，以后去京北买房子。”我随便编了个理由。
夏颂悦捏了捏我的脸，“傻瓜，大不了我再多加点班，别人家男朋友有的，我的阿陈哥哥也得有。”
我知道，她以为我是怪她乱花钱才这样。
但我现在没那么多想法，暂时就让她这么想吧。
‘她现在说的这些话，是真心的吗？还是还在演戏？’我心里忍不住嘀咕。
“今天的夕阳真好看！”夏颂悦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说要去洗澡换衣服。
可她进去没多久，我就看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颂悦，我很喜欢你今天送我的卡地亚最新款钻戒，谢谢你这么用心。】
是一个我很熟悉的头像。
图片里，在夕阳的照映下，那钻戒特别亮，闪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
我低头看了看夏颂悦刚给我戴上的戒指，一看就知道是地摊上买的便宜货。
我默默地笑了。
‘原来如此，在她心里，我和那个人的差别这么大。’我心里一阵发凉。
我抬头对着夕阳，晚霞照在我脸上，眼睛里好像也映出了一片彩霞，以前的事情在脑子里翻来覆去。
五年前大学毕业，夏颂悦提议回我的家乡，一个很有古韵的小镇。
我当时不明白，像夏颂悦这样有名的人，在京北科技大那么漂亮，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追我。
毕竟我除了成绩好、脑子还行，其他方面就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
我和她大三的时候确定了关系，感情发展得很快，就像普通情侣一样谈恋爱、约会、在树林里散步、看电影、住酒店……
直到毕业，她突然说要跟我回我的家乡。
还和我约定，等攒够了钱，我们就回北京买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
为了实现和她的这个梦想，五年前我拒绝了导师的邀请，放弃了那个要做五年的科研项目，带着她回了家乡。
之后我每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靠着地里的果树挣钱，还经常去镇里做送货批发的生意。
我就是想早点和她实现那个梦想！
因为我们这里是旅游古镇，对我攒钱实现目标还算有点帮助。
可上个周末，我送一批水果去古镇的酒吧，却碰巧看到打扮得特别亮眼的夏颂悦，她就像聚光灯下的明星，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本该在景区售票厅上班，那天却从一辆大猛禽越野车上下来，带着一群从京北来的朋友走进了酒吧。
我正好在和工作人员交货，她被一群人围着。
我从酒吧里走过，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颂悦，真打算在这穷地方待一辈子？还要跟你那个农村男朋友演多久啊？”
“要是让他知道你的身份，还不得吓傻了？”
“没办法，谁让颂悦暗恋秦允衡呢，还不是因为秦允衡宁愿跟家里断绝关系，也要陪他那个农村女朋友回这穷地方，一股牛屎味！”
“都赌气这么久了，颂悦你就别考虑那个陈泽了？天天住在那小破屋里，谈着这么便宜的恋爱，换作是我早就受不了了。”
“还是颂悦厉害，堂堂京北的大千金，为了能经常见到秦允衡，忍着跟一个农村男友处了五年，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痴情种啊！”
夏颂悦听到这些话，只是优雅地抿了口小酒，没说话。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眼里那个和我一样出身普通的女朋友，竟然是京北的大千金。
而她暗恋的秦允衡，是我大学同寝室的好友，竟然是京北的太子爷。
我知道秦允衡为了他女朋友来到这里，而且他女朋友还是我高中同学。
但我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原来夏颂悦一直爱的是她青梅竹马的秦允衡，之所以追我，只是在跟秦允衡赌气。
他们在玩一场不值钱的游戏。
而我只是这场游戏里的一颗棋子。
所以，我选择离开。
五年前，我放弃了前程，这次国家又来找我，我愿意为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
不想再陪夏颂悦玩这种硬凑的青梅竹马游戏了。
晚饭之后，我洗了个冷水澡。
洗完出来，夏颂悦已经躺在床上了，她放下手里的书，把目光转向我。
我注意到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在我光着的上身停留时，她白皙的脸颊突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她的喉咙动了一下，好像在快速地咽着什么。
就算过了这么久，每次她看到我这一身肌肉，都会变得和平常不一样。
她疯狂起来的时候，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我可能会觉得这是她特别爱我的表现，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她现在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吗？还是只是对我的身体有兴趣？’我心里满是怀疑。
我刚躺下，夏颂悦就马上从后面抱住我，她那热乎乎的气息不停地喷在我的耳朵和脖子上，让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今天有点累。”我按住了她在我身上乱摸的手，语气很平静，同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能感觉到她的动作突然停住了，然后就不动了，只有她的胳膊还紧紧地抱着我。
她紧紧贴着我的背，好像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不是忍得太难受了，毕竟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拒绝过她，只要她想要！
甚至以前的我，比她还要主动。
因为夏颂悦真的就像一种毒药，一朵带刺的玫瑰。
但今天我拒绝了，我不想再掉进这种廉价的温柔陷阱里。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她才慢慢平静下来，用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了声晚安，然后才勉强睡着了。
我闭着眼睛假装睡觉，没回应她。
‘这五年，我到底算什么？一个供她排遣寂寞、用来赌气的工具吗？’我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
我是被夏颂悦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的，她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我正好在扔一些东西。
手工做的椅子、手工战斗机模型、手工木制手枪、在镇上买的冬季花棉袄……
“你怎么把这些都扔了？！”夏颂悦赶紧跑过来拉住我的手，我转头看着她那紧张又慌乱的表情。
她眼里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
“这些都是你花了好多心思，亲手给我做的、买的，以前那么宝贝的东西，现在怎么都要扔了？我看它们也没坏啊！”
我淡淡地笑了笑，“落灰了，所以就扔了，以后再做新的。”
我本来想随便应付一下，可夏颂悦却紧紧抓着我的手，看她眼眶红红的样子，好像不想让我扔掉这些东西。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
我刚接起来，就听到了秦允衡的声音。
他是我大学室友，以前我一直觉得我们关系特别好，至于现在嘛……
“陈泽，今天有空吗，陪兄弟喝一杯，小嫚刚跟我吵着要分手，不结婚了，咱兄弟喝完这顿我就走……”
秦允衡的声音一出来，我就看到夏颂悦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抓着我的手也马上松开了，急忙凑到我的耳边。
我又随手把手工做的娃娃扔进箱子里，却没看到夏颂悦有任何反应，这时候她已经不在意这些东西了。
要是没记错，这个娃娃是夏颂悦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生日，我照着她的样子亲手做的，现在看起来还跟真的一样，毕竟我还继承了家里的木雕手艺。
刚才她那可怜又委屈的样子，差点又让我心软，想留下这些东西。
“我下午才有空……”
我的话还没说完，夏颂悦就赶紧打断：“什么下午有空，现在就有空，我们马上过去，小嫚要跟允衡分手，他肯定心情不好，要是想不开做了傻事就糟了。”
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我并不意外，反而很随意地点点头：“行吧，你先去换衣服，我把这些扔了。”
夏颂悦轻声答应了，然后急忙从院子里回屋换衣服，我低头看着箱子里的那些东西，突然笑了。
‘原来，你们在她心里，也能一下子变得一文不值，一点都不在乎！就像我一样！’
心里这么想着，我抱着纸箱走出院子，把它们扔进了村口的大垃圾桶。
是时候告别了。
但我扔完这些东西后，没有马上回去，而是转了个弯去了村长爷爷家。
“陈泽啊，怎么突然想把房子和田地果林租出去？过几天不是要结婚了吗，你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这一天，现在把东西都租出去了，到时候你怎么办？吃什么，住哪里？再说颂悦那么好的女孩，从京北那样的大城市跟你到这儿来，你可别犯傻啊！”
听着村长爷爷暖心的劝说，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在知道真相之前，我也从来没怀疑过夏颂悦跟我在一起的心思。
因为她对我的温柔和好，都是我能实实在在看到、摸到的。
可越是这样，知道真相后，我就越不能接受自己被欺骗了五年的事实，不能容忍自己只是她赌气游戏里的廉价工具人。
毕竟为了她，我也付出了真心，甚至放弃了前程，给了她我拥有的一切。
可……
最后却成了别人口中的农村男友，廉价得连空气都不如。
“村长，我和夏颂悦不会有以后了，您就帮我处理一下出租的事吧。”
“拿到的租金，存起来给村里修条路，这样村里的老人孩子下雨天就不怕不敢出门了。”
我还没到家，夏颂悦就打电话催我了。
她骑着小摩托急匆匆地来到我面前，我问了一个她没料到的问题。
“你今天不是要去景区上班吗，怎么有空？”
我的话让夏颂悦一下子愣住了。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随便找了个今天休息的理由。
平时都是我骑小摩托带她，今天才发现她的技术竟然比我还好。
她开得特别快，好像急着去见她的青梅竹马秦允衡。
看到她连T恤都穿反了，我想起上次秦允衡和小嫚吵架时，她也是这么急匆匆地拉着我去。
我以前也怀疑过，但每次我一问，她就会温柔地靠在我怀里，说她这么做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和秦允衡是好朋友，她不想让我担心。
反正她的理由总是那一套。
现在想想，以前的我真是有点傻得可笑。
主要是因为她说话好听，温柔爱我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假的，让我一下子就不怀疑了，完全相信了她。
要不是那个周末，在酒吧偶然撞见，我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等我们到了秦允衡的店。
他和小嫚在古镇里开了一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花店。
我们到的时候，门上挂着“今日不营业”的牌子，一进店就看到秦允衡坐在陶瓷地板上，眼神空洞。地上断了的花枝，一看就知道，没多久前这儿肯定吵过架，还摔了东西。
秦允衡眼睛红得厉害，眼角还挂着泪珠没掉下来。
夏颂悦直接走过去，从包里掏出纸巾，轻轻给他擦眼泪，那温柔劲儿，就跟在照顾自己对象似的。
“没事啦，别气了，再气就成小肚鸡肠的人了。”
毕竟他俩认识好多年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夏颂悦这么一说，秦允衡立马反应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我靠在门框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等秦允衡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才开口问：
“你们为啥吵架啊？”
我这话一出口，秦允衡猛地站起来，脸上满是火气，说：“我就买了辆宝马摩托，才花了几万块，小嫚就要跟我分手，你们说这是不是太离谱了！”
这……
我张了张嘴，刚想好要说的话，一下子又咽了回去。
回头瞟了一眼停在外面的全新宝马摩托，车标特别扎眼。
我以前总觉得，秦允衡跟我一样，也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就是好面子，喜欢买些贵的东西撑场面。
但今天，我一句话都没说。
这大概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知道生活有多难吧，毕竟他们一出生就啥都有，跟我这种普通家庭的人不一样。
我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花。
所以我就靠在门边，点了支烟，安安静静地看着夏颂悦哄她的小竹马。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亲眼看着夏颂悦把秦允衡逗笑了，最后秦允衡还答应跟我们一起去景点逛逛，放松下心情。
我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踩着石阶往观音山上爬。
每经过一个神像，夏颂悦和秦允衡都会一起跪拜上香，看起来特别虔诚。
就像一对真心祈求爱情的情侣似的。
经过一段没灯的漆黑祁明洞时，秦允衡紧紧拉着夏颂悦的手，在黑暗里大声喊着，好像要把所有不开心都留在这里，等走出洞的那一刻，就能迎来光明。
我平静地跟在后面，想起第一次带夏颂悦来这儿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大声喊。
或许，那时候的她，是在发泄对竹马求而不得的心情吧。
不过快了，还有六天，等我走了，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了。
我就像个透明人，被夏颂悦完全忽略了。
一直爬到半山腰，她都没回头看我一眼。
刚爬到山腰，我的左脚就扭了。
夏颂悦皱着眉看我，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要不我先陪允衡上山顶，你在这儿歇会儿？”
“行。” 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一答应，夏颂悦就急急忙忙想和秦允衡一起往山顶爬。
看着她那兴奋的样子，我却沉默了。
因为我心里清楚。
传说中，日落的时候一起登顶的恋人，会得到观音山上所有神像的祝福。
这个故事，我以前跟她讲过。
“谢谢你，陈泽，你真是个好人。” 秦允衡抱了我一下，然后就和夏颂悦一起往山顶走去。
我没再看他们的背影，而是望向天边，夕阳都快下山了，他们大概赶不上了。
但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揉了揉扭伤的左脚，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夕阳像烈火一样把天边烧得通红。
真美啊！
我看得都有些入神了。
就在这片火红的晚霞里，一阵风吹过来，一块红绸轻轻飘到我面前。
我下意识地接住，上面是一对来旅游的小情侣的祝福：
“愿我们每天醒来，都能看到对方！”
是两个我不认识的人，但我相信，他们写这段话的时候，肯定深爱着对方。
我把红绸重新系在旁边的树枝上，它在晚霞里飘着。
我真心希望这对情侣的愿望能实现。
别像我这样，到头来只是一场富人的游戏。
我没再等夏颂悦和秦允衡，感觉脚好点了，就自己下山了。
等我到了山下，天已经黑了。
但我却看到了两个没想到会出现的人。
夏颂悦和秦允衡走过来，解释说下山太累，所以他们先坐缆车下来了。
看着解释的夏颂悦，我温和地笑了笑：“没事，我已经下来了。”
她的眼里，只有秦允衡。
坐缆车下来，也没给我发个消息，或者打个电话。
但我的反应，好像让夏颂悦有点惊讶。
我太平静了。
我也没在意她，转身去了景区的洗手间，等我出来的时候，却看到夏颂悦站在拐角打电话。
虽然不知道她打给谁，但我听到了内容。
她要给秦允衡准备一场盛大的烟花秀。
等我们吃完晚饭出来，街角突然跑过来一群穿熊猫服装的人，他们手里捧着鲜花，一个个递给了秦允衡。
而我却一次次被挤到一边。
因为左脚本来就不方便，我被挤倒在地上，要不是反应快爬起来，可能还会被踩。
我孤单地站在一旁，看着秦允衡脸上不停露出笑容，夏颂悦也在旁边跟着笑。
好像秦允衡笑了，她就特别开心。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幸福的眼神……
原来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这么幸福过。
我知道这些都是夏颂悦精心安排的，甚至下一秒，天空中绽放的烟花也是她安排的。
五彩斑斓的烟花像流星一样划过，在夜空中炸开，照亮了每个看烟花的人的眼睛。
我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秦允衡原本郁闷的心情，在夏颂悦这一系列精心安排下，此刻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喜悦，他说：“真好看，景区今天还放烟花吗？不是应该在重大节日才放的吗？”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夏颂悦嘴角微微上扬，那含笑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是烟花还没放完，秦允衡突然接到了小嫚的电话，然后他立刻急急忙忙地赶了回去。
不知道小嫚对他说了什么，但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比夏颂悦一整天的努力带来的变化还要精彩。
他特别高兴！特别激动！
都没来得及跟夏颂悦道别，秦允衡就骑着摩托走了，完全不管夏颂悦在后面大声喊他，眼泪汪汪地挽留。
秦允衡一走，我注意到夏颂悦那整天都带着喜悦的脸，一下子就没了光彩，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看起来特别不高兴，把手里的花束狠狠扔到地上，还踢倒了旁边的垃圾桶。
看样子她特别不甘心，自己精心陪了一天的人，就因为小嫚一个电话就走了。
我看着她又生气又无奈，自暴自弃的样子，感觉她就像白忙活了一天。
接着，夏颂悦突然转过身，我的目光和她对上了。
她脸上那些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就消失得没影了。
好像她这才想起我的存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她带着温柔的笑容，快步走到我面前，突然搂住了我的腰。
“阿陈，今晚的烟花，配上今晚的我，是不是特别美？”
是在被别人丢下之后，才想到我吗。
就像垃圾桶一样，只有要扔垃圾的时候才会被想起。
我推开了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夏颂悦好像突然有点慌了，担心我发现了什么，急忙想跟我解释。
“阿陈，今天……”
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从旁边小贩那里拿起一块红色的祈福木牌，“听说在这儿写下愿望，挂在祈福灯笼上会特别灵。”
我已经听够了她那些真假掺半的理由，不想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我转过身，在木牌上写下愿望，等夏颂悦凑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用红布袋子把它包好了，在袋子上写下我的名字，然后挂在了旁边的祈福灯笼上。
“我的愿望不用写下来，因为我只希望阿陈永远陪在我身边，和阿陈一起幸福，七天后顺利结婚，赚到钱去京北买房。”
或许是想掩盖她今天的行为，她深情地跟我说了她的愿望。
我只是笑了笑，没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在祈福树上飘动的木牌。
“往后余生，和夏颂悦不再相见……”
“你是不是许下了我们永远快乐的愿望？” 她拉住了我的手。
我回头对她笑了笑，没说话。
“你的脚还疼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回家的时候，夏颂悦关切地问我。
我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已经没什么事了。
其实，走路的时候还是一瘸一拐的，但我已经不想再看她那虚伪的样子了。
没有秦允衡的时候，她对我就这么温柔体贴。
有秦允衡的时候，就把我当成空气。
这样的欺骗，让我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就像死了一样。
回到家，趁她去洗澡的时候，我自己给脚踝抹了药水。
一夜都没什么事。
接下来的两天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只是到了第五天早上，夏颂悦接到个电话就急急忙忙出门了。
我抽空给镇上和县里的合作商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我不干了。
但大多数人还是希望我把这一期的水果先供应给他们。
我没拒绝他们的请求。
花了一整天时间，我把水果摘好装上车，然后开车送到了镇上的合作商那里，县里的合作商因为距离太远，我只能答应以邮寄的方式送过去。
不然一两天时间，对我来说根本不够。
在我出邮费的前提下，他们也没拒绝。
送货的时候，我看到了秦允衡发的朋友圈，小嫚又跟他闹分手，而且这次他还很坚决地答应了。
发布的时间是今天早上。
我知道夏颂悦早上为什么急急忙忙离开了。
不过我也没放在心上。
还有一天，我就要离开这儿了。
当我把最后一批货物送到镇上的旅馆，正打算走的时候，突然有两个身影从旅馆里急急忙忙冲了出来。
“陈泽？”
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夏颂悦那张美丽又清秀的脸，而秦允衡在她前面跑着。
我愣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
“小嫚跳河了，我们得赶紧去！” 秦允衡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我心里突然冒出一股说不出的讨厌。
他们甚至都没注意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假装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秦允衡被我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
我注意到夏颂悦为了避开我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两只小拇指在小腹前不停地转着圈。
这是她在我面前做错事时的习惯性动作。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所有事。
甚至我还看到夏颂悦的白色女士衬衫明显有褶皱，像是匆忙穿上的，衣领的扣子都扣错了。
尽管她尽力掩饰，我还是看到了衣领下藏着的红色吻痕，颜色很深。
这两天我都没碰过她，结果不用想也知道了。
她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还没来得及梳，甚至她脸颊上还有几抹红晕。
或许小嫚跳河自杀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可能也发现了什么，只是她的选择太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了。
“阿陈，你听我说……” 夏颂悦的话还没说完，秦允衡突然从我手里抢过车钥匙，一屁股坐到了驾驶座上。
“还等什么，先去救我的小嫚！” 他说。
我转身坐到后座，不想听夏颂悦的任何解释。
都是没用的。
甚至现在，有她在的地方，每呼吸一口空气，我都觉得恶心。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句话都没说。
秦允衡开车开得飞快，几乎全程没踩刹车，连红灯都不管。
不出所料，意外发生了。
因为他开得太快，转弯的时候没刹车，车轮打滑了。
最后，车子侧翻在路边，滑出去好远，幸好只是撞坏了护栏，没造成更严重的人员伤亡。
我坐在后座，头晕乎乎的，还听到秦允衡在骂人。
他说……
都怪这破车！
确实，像他们这种富家子弟，是不会明白我这辆送货车的意义的。
等车子停下来，我几乎要失去意识了。
眼前一片模糊。
有人影在晃动。
我看到夏颂悦慌慌张张地爬出去，然后把秦允衡从驾驶室里拉了出来。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她抱着秦允衡，在旁边路人的帮衬下，摇摇摆摆地往医院赶去。
从始至终，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浑身像被灌了铅似的，一点点往黑暗里沉。
意识好像掉在了层层冰山底下，被无尽的汹涌包裹着，身上那股冰冷的感觉，让我心里有点绝望。
我这是要不行了吗？
可我明天就要离开这儿了啊。
夏颂悦这女人真是阴魂不散，偏偏在这时候还要拉我一把。
等我再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病房里只有昏暗的灯光在闪，身上还是疼得厉害。
直到护士来换药，看到我醒了才说：“你运气真好，没什么大毛病，观察几天就能出院。送你来的警察已经走了，让你家里人去办手续。”
听护士这么一说，我才知道是警察把我送进医院的。
她还说，当时车上还有两个人自己去了医院，跟我一样，没什么大事，就是擦破点皮。
护士走后，病房里空荡荡的，窗外的月亮特别圆，我算了算，快到中秋节了。
我拿起手机，发现昏迷也就几个小时。
可手机里静悄悄的，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消息，好像我真的被全世界忘了一样。
想起昏迷时的那些画面，我心里反倒平静了不少。
明天我就要走了，住院是不可能的，错过了这次机会，天知道要等多久。
我忍着疼走出病房，自己去办了手续。
等我回来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听见隔壁VIP病房里有人在小声说话。
我转头看过去。
夏颂悦坐在秦允衡床边，正温柔地给他削苹果。
“颂悦，我现在才明白，小嫚自杀是骗我的，我决定跟她彻底断了。
“这次差点让你也出事，都怪我太急了。
“这几年让你跟着我来这个小镇，等我跟小嫚彻底了断，咱们就回京北，让我爸妈去你家提亲……”
秦允衡的话我没听完，只看到夏颂悦削苹果的手停了下来，呆呆地抬头看着他。
她脸上一点惊喜和激动的样子都没有。
说不定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她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她喜欢了他这么久，肯定不会拒绝的。
我没再看这场深情戏的结局，拖着累得不行的身子离开了医院。
我打了个摩的回家。
看着这个我长大的地方，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
当然，我不是舍不得夏颂悦，就是舍不得这个地方，我爸妈虽然不在了，但这儿全是我的回忆。
等我收拾好行李，天已经有点亮了。
我把夏颂悦这些年送我的礼物都装进箱子，还数了数。
戒指，是两元店买的。
衬衫，镇上地摊二十九块钱买的。
情侣围脖，九块九包邮，是大学时她送我的生日礼物。
手机水晶吊坠，二十九块九包邮，是她送我的三周年纪念物。
……
满满一箱子东西。
在朝阳的光线下，看着还挺新，闪闪发亮的。
可实际上，总共才七百二十八块钱。
这就是她五年来送我的礼物。
在她眼里，我就是这么廉价，一点点小东西就能让我开心很久。
廉价的农村男友，就只配得上这些廉价的礼物。
我把这些东西放在院子里凉亭的桌子上，她要是想要，就自己来拿。
她要是不想要，就让村长爷爷把这些都扔了。
做完这些，我拿出手机，这才看到夏颂悦给我打了好多电话，还发了好多消息。
我一个都没点开，电话也没接。
正好来接我的人打电话来了。
“您好，我已经到您家门口了。”
我应了一声，然后关掉手机，把电话卡取出来扔在桌上，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安静的院子。
这是我的家。
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等我再回来，再也不想见到夏颂悦。
最好我们这辈子都别再见面。
她，根本不值得我留恋。
夏颂悦趁着去给秦允衡买早餐的空儿，给我打了个电话。
可电话那头没人接。
她连着打了好几次，最后一条消息提示‘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同时，她还给我发了不少微信，也都没收到回复。
她本来想去病房找我，可护士告诉她我已经出院了。
夏颂悦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她心里想，我可能就是回家了，手机说不定摔坏了。
因为自从她到医院，处理事故的警察已经联系过她。
她知道我也被送到了医院，觉得我应该没什么大事，所以夏颂悦就没再联系我。
可时间一点点过去，天都亮了，她还是没接到我的电话。
平时要是没事，我早就给她打电话了。
所以她找了个买早餐的借口出来了。
夏颂悦刚回到病房，眉头立刻舒展开，脸上又露出温和的笑容。
可下一秒，她就愣住了。
原来她去买早餐的时候，小嫚已经到了医院，正坐在床边，温柔地喂秦允衡喝鸡汤。
夏颂悦走过去，平静地把早餐放在柜子上。
秦允衡抬头，带着歉意对她说：“你明天就要跟陈泽结婚了，早点回去准备吧，这里有小嫚照顾，不用操心。”
听到秦允衡的话，夏颂悦感觉心里突然轻松了不少。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他这是想让夏颂悦把刚才听到的，都当成没听见。
因为小嫚又来了。
不管秦允衡说得多坚决，只要小嫚一出现，他马上就会变态度。
好像小嫚回头，对他有着天大的吸引力。
“以后……”秦允衡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们还是别联系了吧，刚才我跟小嫚已经说清楚了，她也原谅我隐瞒身份骗了她。”
“所以……颂悦，你知道吗，找到一个自己爱又爱自己的人，真的太不容易了。”
“我打算带小嫚回家，让家里人彻底接受她，然后我们准备下个月结婚，去夏威夷度蜜月。”
“至于我和你，其实我们就是关系好点的朋友，以前没突破那最后一层，以后我也希望最好别见面，别来打扰我和小嫚的幸福生活。”
“刚才小嫚也跟我说了心里话，这些年要不是你老送我礼物，跟我不清不楚的，她也不用老找我吵架，所以……”
秦允衡没把话说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夏颂悦沉默着，没回答。
她在静静地想他说的话，找到一个互相爱着的人，真的太不容易了。
夏颂悦突然明白，当秦允衡说要回京北的时候，她为什么没第一时间答应，甚至很平静，心里还犹豫。
因为不知不觉中，她心里装着的是另一个人。
对秦允衡，只是她的执念，还有那种享受被他拒绝的自虐快感。
所以当他说要回京北的时候，她才会心里发慌。
“就是，都快结婚的人了，还来勾搭别人男朋友，真不知道陈泽运气怎么这么差，碰上你这样的女人。”小嫚小声念叨。
“要是我是陈泽，早就跟你这样的女人说再也不见了。”
听到这些话，夏颂悦身子猛地一震。
看到小嫚还想说下去，却被秦允衡制止时那不甘心的样子，夏颂悦心里忽然慌了起来。
她在想，如果我知道了她这些年做的蠢事，会像小嫚这样，虽然生气但最后还是原谅她吗？
应该会的！
在她看来，我那么爱她，甚至为了她放弃了好前程，这么点小事肯定不会跟她计较的。
只要她买个好礼物，再认真哄哄我，最后给我最热烈的回应，跟我坦白一切。
夫妻吵架，床头吵完床尾和，不是吗？
何况我爱她胜过爱自己的命。
“祝你们幸福！”
夏颂悦丢下这句话，没多待，离开了医院。
心里终于像拨开乌云，看到了天亮。
她终于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她急急忙忙地想回家。
刚从医院出来，夏颂悦想叫辆出租车回家，可手刚抬起来又放下了。
“我得给阿陈带点东西回去，最好的礼物应该是……
“一个穿着婚纱的新娘！
“我要给阿陈一个最甜蜜的婚礼。”
她想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我。
因为在她心里，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礼物。
这么一想，夏颂悦一点都没犹豫，立刻打电话，把亲朋好友都叫了过来。
她动用了所有能用上的资源和人脉。
甚至那些正在古镇游玩的闺蜜，也被她拉来帮忙。
她请了最好的司仪，还有镇上最亮眼的表演团队。
礼炮！
歌舞！
烟花！
音乐……
在她的精心安排下，一切都准备好了。
夏颂悦用尽了所有力气。
她就是想给我一个惊喜，一个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礼物。
夏颂悦坐着化妆车来到村口，穿着那套古老又喜庆的凤冠霞帔，就像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公主。
她本来想穿婚纱，可突然想起我说过，中国人就该穿属于中国人的浪漫。
所以她选了红色的喜庆款式。
她相信，等她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一定会被她的美丽和用心打动。
我也会感动得哭出来。
然后她会轻轻抱住我，给我最深情最浪漫的吻。
在夏颂悦的想象里，一切都是最美好的。
这时候，村子也被布置得喜气洋洋的。
村民们和孩子们从床上爬起来，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连村长爷爷都满是疑惑，一问才知道是夏颂悦为我准备的。
他很纳闷，不是说好了不结婚了吗，怎么今天又办起来了……
可一想到是我的终身大事，村长爷爷又高兴地笑了，我是村里年轻人里，唯一一个去了京北的大学生。
他和一群看热闹的村民，都往我家走去。
这时候，夏颂悦已经从化妆车里走出来，站在村口，身后的闺蜜帮她托着长长的裙摆。
她一步步走进古村。
每遇到一个人，不管老少，她都会温柔礼貌地打招呼，告诉他们，今天她要和我结婚了。
然后在一声声祝福中，夏颂悦给每个人都发了万元大红包。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对我的爱，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一掷千金又算得了什么？
为了我，这一刻她愿意付出一切。
“阿陈，我来了……”
当夏颂悦站在我家院子的木门外时，她精心准备的礼物也陆续放在了门外。
喜庆的婚服！
京北别墅的房产证！
一辆崭新的悍马车钥匙！
十二根金条！
婚恋版的卡地亚定制戒指！
……
无数的东西，在这一刻显得特别耀眼。
夏颂悦已经决定不再隐瞒，她要坦白一切，要用自己最好的一切来补偿我。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我的原谅。
围观的村民街坊，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因为在这之前，夏颂悦从没表现出这么大方的一面。
以前的她，虽然漂亮，但还是一副勤俭持家的样子。
今天，她却一下子变了，好像成了一位高贵的公主。
在这一道道目光中。
夏颂悦带着微笑和紧张走上前，伸手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好像木门一推开，她就能看到幸福的未来，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朝阳的光芒照在她身上，把这一刻的美丽和幸福展现得淋漓尽致。
“阿陈、阿陈、阿陈！”
“我回来了！”
她站在门前，激动地大声喊着。
时间在滴答声中慢慢过去，周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
一片安静中，没人应答，阳光依旧洒满大地。
大家的目光都带着疑惑，纷纷看向夏颂悦，好像她成了独角戏的主角。
“阿陈可能在屋里忙着，没听见我的声音，我亲自去给他一个惊喜。”
夏颂悦还是很自信，脸上带着笑，慢慢走进院子里。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她坚信我不会忘。
除非我不爱她了，可在她心里，这怎么可能呢？
她走进院子，却没看到我的身影。
夏颂悦急忙跑进屋里，“阿陈，我来了，我来履行我们的承诺，你快出来，别躲了，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就是害羞。”
客厅里空无一人。
卧室里也空荡荡的。
后院同样没人。
二楼也是安安静静的。
......
她把屋里每个角落和房间都找遍了，只有安静的空气在流动，没发现我的任何踪迹。
夏颂悦突然感到一阵慌乱。
阿陈去哪儿了？
她在心里反复问自己，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夏颂悦站在卧室里，显得有些惊慌失措，被进来的闺蜜看在眼里。
“颂悦，陈泽他......是不是已经走了？衣柜都空了，还有好多东西，我上次来还看到，这次也都没了。”
听到这话，夏颂悦的身子像被雷劈中一样发抖。
她猛地抬头，再仔细看眼前的一切。
真的空了！
什么都没有了。
衣柜里的衣服，不管是她的还是我的，一件都没剩下。
墙上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下来了。
所有关于他们亲密的照片，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只有墙上那些钉子留下的痕迹，依旧刺眼。
她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这些钉子狠狠扎穿了。
好痛啊！
好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可能，这里是我们的家，阿陈不可能丢下我。”她颤抖着又把整个屋子搜了一遍。
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得到的只有绝望和恐惧。
真的没有了。
所有人看着眼前几乎疯狂的夏颂悦，都没说话。
之前有多自信和开心，现在就有多伤心和绝望。
谁也没想到，满心期待地准备了一切，高高兴兴地来到这里，结果却是这么尴尬。
“颂悦，你也别这样，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
“是啊颂悦，反正你对陈泽也不是真心的，不过是场戏，我看也该结束了。”一个从乡下出来的穷小子而已，颂悦你犯不着这么难过，他走了就走了呗，咱们去多约几个帅哥模特，比他强多了。
她的那些闺蜜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她。
可夏颂悦突然眼神冷冷地看向她们，别说话，都给我闭嘴！
我爱陈泽，我喜欢阿陈！你们不准这么说他！
他是我这辈子要一起过的人，我们之前发过誓的，还一起走过好多地方......
她的话突然就停住了。
对呀！
他肯定是去别的地方了，就是心情不好而已。
夏颂悦跑出屋子，她想去别的地方找他。
阿陈那么爱我，为了我放弃了那么多东西，不管我做错什么事、不管我多任性，他都会原谅我，对我特别好，一点都不保留，他不会离开我的，肯定不会！我相信他！
她一边跟别人说，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说服自己，希望这是真的。
夏颂悦再次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箱子，里面装的全是她以前送给陈泽的礼物。
一张小小的电话卡安安静静地放在桌子上，在太阳底下还微微有点反光。
夏颂悦整个人都僵住了，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今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啊，本来应该是最开心、最漂亮的一天。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会这样......
村长爷爷这时候走进来，站在夏颂悦面前轻轻叹了口气，其实阿陈几天前就来找过我......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夏颂悦冲出院子，她心里就是相信他只是暂时离开，可能去忙别的事了，或者出去散散心。
她在门口的时候绊了一下。
她簌簌地脱掉身上那件沉得要命的礼服，只留下里面简单的婚纱。
她站起来，不管周围人怎么看，直往村口跑，连脚上的高跟鞋都扔到一边去了。
光着脚。
虽然路上的石子和泥巴把脚弄疼了，但这点疼跟她心里的着急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她必须找到他，要是找不到，这辈子都会后悔的，说不定以后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
好多人都默默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在朝霞里，就好像在追一个不真实的光一样。
只剩下村子里那些喜庆的装饰还亮着。
那些准备好的礼物也还是那么好看，朝霞的光洒在上面，特别亮眼。
被扔在路边的婚纱没人管，看着既让人觉得喜庆幸福，又透着一股让人难过的孤单，风一吹，就沾上了好多土。
夏颂悦到了果园，风吹得树叶沙沙响。
她一遍又一遍喊着陈泽的名字，回应她的只有那些陪了陈泽好多夜晚的树枝。
树枝在风里轻轻晃着，好像在笑话她现在才明白过来。
在果园没找到他，夏颂悦迷迷糊糊地离开了，她都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
微风把她对陈泽的想念带到了古镇的每个角落。
忘情塔，她刚到古镇那天，陈泽带她去的第一个地方，那时候她说，永远都不会忘了他。
现在她来这里找他，看到了成百上千的游客，可就是没有记忆里陈泽的影子。
落雁湖，每年都有野生大雁来这儿，可湖面安安静静的，一对对情侣在船上玩，就是没有当年她和陈泽在这儿打闹的样子。
......
阿陈，你在哪儿啊，真的不要我了吗？
夏颂悦失魂落魄的，走路都跌跌撞撞的。
旁边人奇怪的眼神，她一点都没在意。
她问了所有跟陈泽有关系的人，可没一个人能告诉她陈泽在哪儿。
她找遍了陈泽以前带她去过的所有地方，都没看到跟他长得像的人，好像他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一样。
突然。
夏颂悦摔在地上，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爬到了观音山的半山腰。
她不光摔在这儿，左脚还扭了。
她想揉揉扭到的左脚，才发现高跟鞋早就扔了，光着脚，脚上全是伤。
可不知道为啥，她一点都不觉得疼。
好像已经麻木了。
又或者是心里的疼比身上的疼厉害多了。
夏颂悦咬着下嘴唇，眼泪一下子就涌到眼眶里，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想起以前，要是陈泽在，肯定不会让她受这种苦。
就算只是手指轻轻划了一下，他都会心疼好半天，然后小心地给她消毒、上药、包扎。
可现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伤口一点点变大，就像心里的疼一样，好不了了。
就算这样，她把嘴唇咬破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没让它掉下来一滴。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的时候，才突然发现。
这里就是当初陈泽扭伤脚的地方。
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扭伤脚的人变成她了。
一瞬间，夏颂悦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像有只安排命运的手让她摔在这儿。
这是上天在惩罚她吗？
以前，她把陈泽一个人丢在这儿，现在，她也一个人摔在这儿，心里一下子特别难过。
夕阳挂在天边，就像那天她丢下陈泽，跟秦允衡一起爬山的样子。
时间好像在霞光里倒流了，以前的一幕幕在她眼前过了一遍。
原来，有秦允衡在的时候，我忽略了阿陈这么多事......
夏颂悦捂着胸口自己跟自己说。
好疼啊！
疼得心里都像裂开了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啥时候真的爱上陈泽的，但她现在清楚得很，从来没有人像陈泽这样对她好。
也没有人会因为她放弃前途，会因为她一个没影的约定，努力了整整五年。
可就是这么一个把命都放她身上的人，她却把他一个人丢在半山腰。
自责、后悔、痛苦、不甘心......
好多好多情绪，一下子充满了夏颂悦的心里和身体，甚至钻进了灵魂里，好像刻到了骨头和肉里。
她看着远处的夕阳。
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夕阳下，一个人看，会这么孤单、这么冷。
她眼里的后悔让她忍不住想，那天陈泽看着她和秦允衡笑着离开的背影，该多失望、多疼啊。
陈泽把所有东西都给了她，可她把最好的一面都给了秦允衡。
啪！
夏颂悦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夏颂悦，我恨你！我真的恨死你了，以前的你为啥这么对阿陈，为啥啊......
路过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她成了大家注意的焦点。
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连她自己都搞不懂。
一条红色的绸带从山顶慢慢飘下来，正好落在夏颂悦脚边。
她伸手轻轻捡起来，呼吸一下子变得特别快。
她认出这绸带了，是在山顶的时候，她和陈泽一起写下的誓言，也是他们一起扔下山崖的纪念。
茶余饭后，拥你入怀。—— 陈泽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往后余生，伴君左右。—— 夏颂悦
看着绸带上的字，夏颂悦露出了很难看的笑容。
当初许愿的时候，她是真心的。
她看到陈泽留下的短短八个字，心里特别暖和。
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过去。
她突然明白，陈泽想要的生活其实特别简单，只要她在身边，哪儿都是家。
可她清楚，那都是以前了，不代表现在。
没想到这绸带在山里飘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回到了她手里。
不一样的是，绸带不鲜艳了，颜色掉了，边也磨破了，字也看不太清了。
原来愿望也会随着时间变淡啊。
她才意识到自己给陈泽带来的伤害，就像这绸带一样，再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他们的过去，好像也跟着绸带褪色了，没了当初的颜色。
我现在才明白，我对你的爱早就刻到骨头里了。
夏颂悦站起来，小声地自己跟自己说，把绸带系在了旁边的树枝上。
绸带在风里轻轻飘着，旁边还有一条看起来新点的绸带，在夕阳下晃着。
那是陈泽那天挂的，是别人的绸带。
看起来既不搭调，又好像挺自然的，就像一个又一个循环。
夏颂悦站在夕阳下，好久都没动，直到太阳下山，天黑了，她还站在那儿。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树枝上的绸带。
最后，她转身下山，没再去山顶，因为她知道，陈泽不在那儿了。
她踩着夜色，一步一步走到山脚。
眼前特别热闹，灯也亮得很，可夏颂悦心里更疼了。
上次也是在这儿，她和秦允衡坐缆车下来，最后看到陈泽一个人孤单地下山的背影。
她没告诉陈泽。
因为那天，她眼里只有秦允衡。
或许她当时稍微想了一下陈泽，但也就那么一瞬间。
夏颂悦抬起手，想再扇自己一巴掌，最后又默默地放下了。
已经没用了。
做什么都没用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啥那么放肆。
因为陈泽给她的爱，让她什么都不怕。
因为她觉得陈泽不会离开。
更因为她知道，陈泽那么爱她，怎么舍得放弃她？所以她才一次次犯错，一次次忽略他。
现在她明白了。
却发现自己就像山脚下的灯海。
在那么多灯火里，只有自己一个孤单的影子，看不到熟悉的人。
夏颂悦不甘心地拿起手机，又试着打陈泽的号码，还是提示不在服务区。
最后，她只好又用求人的语气给陈泽发消息，想知道他在哪儿。
可打开微信，才发现之前发给陈泽的几十条消息，他一条都没回。
聊天窗口里，安安静静的。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不管陈泽多忙，只要她发消息，他总会第一时间回。
盯着聊天屏幕，她有那么一会儿觉得特别迷茫，好像掉进了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
夏颂悦赶紧在键盘上敲字，给陈泽发消息。
当她看到屏幕上出现一个红色的‘！’时，她的世界一下子天旋地转。
胸口好像被泰山压住了一样，有好几秒都喘不上气。
眼前好像一片漆黑。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不甘心地检查了其他应用，可没有一个能再给陈泽发消息的。
她在心里问自己，这一切到底为啥会发生？
绝望一下子把她的世界都盖住了。
夏颂悦想不明白，陈泽为啥这么坚决、这么冷漠，一点余地都不留。
她的身体在发抖，使劲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她握手机的手也在抖。
突然。
一对年轻的情侣游客，在她面前把祈福牌挂在了红灯笼上。
夏颂悦一下子反应过来，想起那天陈泽也挂了一个祈福牌。
也许，这是她能找到陈泽的最后希望了。
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她不管不顾地往前跑，撞到路人也不管。
她找遍了整个灯会，可连陈泽挂的祈福牌在哪儿都记不清了，因为那天她根本没注意这些小事。
她一片一片地找，直到三个小时后，才在一个旧旧的红灯笼上找到了陈泽的祈福牌。
夏颂悦小心地把它取下来。
打开。
当上面的字映入眼帘，她觉得一阵刺骨的冷，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往后余生，与夏颂悦不再相见。
此去经年，江湖不见。
我的廉价，是你高攀不起的未来。
—— 陈泽
三行字，三句话。
里面全是陈泽最真实的感情。
夏颂悦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记忆里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
原来阿陈什么都知道了......
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解释的机会！一个让我留住你的机会！
这就是陈泽许的愿望。
她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眶里涌出来了。
她眼前浮现出一次次忽略陈泽的画面，这才明白陈泽是在一次次失望之后，才决定离开的。
放弃这段本来就不属于他的爱情。
夏颂悦突然瘫倒在地上，好像一下子没了所有力气。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不管周围围过来多少人。
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祈福牌。
她心里最软的地方被碰到了，可她想不通，陈泽到底是啥时候发现这些秘密的。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只知道，陈泽彻底选择离开她的世界了，就像祈福牌上的愿望一样，坚决又肯定。
只是......
要是那天她能稍微关心一下陈泽，说不定就能早点发现不对劲。
她突然想起陈泽收拾行李的声音，扔东西的动作，还有后来回家时，墙上少了的照片。
只要她稍微用点心，也许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可惜啊。
陈泽给她的爱，最后还是让她选择了放肆。
你看，那盏祈愿灯还在闪着光呢。
夜空中，突然有烟花炸开，照亮了整个黑沉沉的夜空，可就是照不亮她那慢慢被深渊吞掉的灵魂。
脚下的土地传来一阵阵的冷，可陈泽那火热的感情已经没了。
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在倒着走。
她想起那个深夜，自己发高烧，是陈泽冒着大雨背着她往医院跑，那时候他们还在上大学。
她记得刚到这个古镇的第一天，她翻来覆去睡不着，陈泽轻轻给她按肩膀，让她放松。
她还看到观音山顶上的那对年轻男女，他们充满活力，脸上带着阳光，对未来充满热情，眼里全是情意，脸上满是幸福的样子。
那是五年前，咱们一块儿去爬观音山。
可就是这些过去的事儿，让她今天忽然想明白了些什么。
因为在她脑子里，只记得车祸那天，她一门心思救秦允衡，把我扔在了那辆危险的车里。
我为她做了那么多，可她给我的，却是在生死关头，只关心别人的那个冷漠背影。
好像就在这时候，夏颂悦才体会到我当时的感受和想法。
她心里琢磨，如果当时是我，我肯定会一点儿也不犹豫先救她吧？
要是我救的是另一个女孩呢...
夏颂悦真不知道，要是自己处在那种情况下，会有多绝望、多痛苦，就好像被深深的坑给吞了，被黑糊糊的东西罩着，掉进了地狱，还没人伸手拉一把。
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最亲近、最在乎的人。
因为夏颂悦清楚，在这个没有爸妈的世界里，她已经是我最亲的人了。
我的整个世界里就只有她！
可她的世界里，却没有我！
心里像被撕开一样疼！
疼得都不想活了！
终于明白了！
就这么回事儿！
夏颂悦已经哭得满脸都是泪。
“对不起……”
她想张嘴说点什么，可声音好像被掐断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伸手想抓住点什么，最后却没力气地垂了下来，整个人因为情绪彻底崩溃晕了过去。
之前她还坚信我肯定在某个地方，可现在她不那么确定了。
信念没了，情绪崩溃了，彻底把她的心思和精神都毁了，只剩下没完没了的黑糊糊的东西压在头顶，心脏好像不跳了，呼吸也像是停了。
等夏颂悦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这三天，她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
她静静地躺着，睁大眼睛，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病房里就她一个人。
原来，一个人在病房里醒来，没看到最想见的人，是这么难受。
那天的我，大概也是这样吧？
夏颂悦恨以前的自己。
她居然在隔壁病房照顾另一个男人。
这是她最后悔的一次。
她想，要是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她，要是她第一时间救我，所有事情肯定会完全不一样。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她很清楚，在病房的那天，是她最后向我解释、挽回我的机会，可她又一次错过了。
就算在她发消息、打电话没收到我回复，马上明白过来追回家，或许还能改变什么，可她还是错过了。
她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夏颂悦有气无力地拿起手机，是远在京北的老管家打来的。
“女士，您让我找的那个人，有消息了。他没在出国的名单上，不过我通过好多渠道查，发现他被漠北军区的人带走了。
“我用老爷子的关系查出来的，上面启动了一个叫玄鸟的秘密项目，是国家最高的秘密。陈先生已经进了实验基地，和外面断了联系七年了，可能还会更久。”
玄鸟项目？
夏颂悦想起五年前，我拒绝了另一个研究项目，选择跟她一起回来，显然我的能力得到了上面的认可和推荐。
就连在学校，我也得到了导师的推荐。
可那次我选择了放弃。
但现在，夏颂悦明白，我不可能再放弃了，因为我的心已经被她伤得像用水泥封起来了一样。
可要是这样的话，那她岂不是很长时间都联系不上我，也见不到我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夏颂悦的心就彻底乱了。
她赶紧让管家去打听这个项目，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见到我。
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她也不想放弃。
管家很快就回电话了。
“小姐，这个项目是最高级别的，别人愿意说这个消息，还是看在老爷子以前是老领导的面子上，您还是别轻易冒险了。
“这样的消息，就算是老爷子那样的身份，也不愿意随便去碰，稍微不注意就会惹麻烦上身。”
管家以前是她爷爷的秘书，退休后留下来了。
也算是家里的老臣了。
他都这么说了，看来事情没什么转机。
病房里又一次安静得可怕，窗外的黑暗好像野兽张开了尖牙，随时要把她吞下去。
夏颂悦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嗓子里的哽咽和抽泣，也盖不住她心里的后悔。
她的心好像被一根根钉子，一次次钉穿了又长好，无数过去的事儿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把她的意识都包围了。
除夕夜两人抱在一起看春晚的暖和劲儿，我每次被她亲的时候那张比猴子屁股还红的脸，深夜做噩梦醒过来时我给的拥抱的温暖......
一天又一天、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那么清楚、那么亮。
就像上一秒刚发生的事儿。
可这一刻却结束了。
因为夏颂悦知道，那些都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儿了。
以前的她，满脑子都是秦允衡，所以下意识地忽略了我拼尽全力给她的真心。
等到现在终于明白过来，再回头看过去，只剩下乱七八糟、交缠在一起的记忆。
她没力气责怪自己。
也没资格责怪自己。
只能痛苦地承受自己招来的这一切。
夏颂悦当天就出了院，回到了我家。
她找到村长爷爷，租下了我本来要租出去的房子和果林。
然后她又动用关系，把我扔掉的那些东西都弄了回来，亲手洗干净。
夏颂悦把家里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就连墙上的照片，她也重新挂了回去。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里稍微舒服一点。
又到了一年除夕。
没有我的日子。
夏颂悦凭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带动了整个村子的经济，还把公司的办公地点迁到了这里。
她接手了家里的产业，从最底层做起。
用了两年时间，完全接手了公司。
然后她就搬回了古镇，在这里建了一个新的办公地点。
镇上和县里的领导都出来欢迎。
同时还帮村里修了路，装了路灯，把村子打造成了像世外桃源一样的旅游地方。
她之所以做这些，只是想让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她的心意。
没法把歉意直接对我表达，她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回报我的家乡。
也许这样，能让她心里的愧疚少一点。
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过去的记忆还是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把她包围。
所以，夏颂悦不断地用高强度的工作让自己麻木。
直到，又一年除夕。
她听说了我要回来的消息。
大年三十的晚上。
夏颂悦谢绝了下属们为她准备的庆功宴。
她一个人开车回到了自己的家。
那个和七年前一模一样的院子，什么都没变。
刚到院子门口，她碰到了隔壁的阿姨，阿姨一看见她就叹了口气。
“都七年了，陈泽一次都没回来过，女人的青春能有多少年啊？你这又是图啥呢？”
这话一下子戳到了夏颂悦心里最软的地方。
自从我走了以后，她就好像把自己关了起来，很少再有表情。
就像一台冷冰冰的机器，不停地转。
可随着年龄增长，家里也开始给她安排相亲，她总是坚决拒绝。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坚决地压制自己的想法，一个人过了七年。
现在的她，不光成熟了，也变得更冷漠了。
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关心。
只有回到这个温暖的小家时，夏颂悦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坐在院子里，看着云彩飘来飘去，看着满天的雪花，看着天上星星的光亮，她才觉得彻底放松了。
她自己做起了菜。
然后就像我还在家时那样，在桌上摆了两副碗筷。
这时候的夏颂悦，才是真正的夏颂悦，她一直在等我回来，就算她的样子已经不再年轻。
可看着家里干干净净的样子，她眼里又露出了失落。
吃完自己亲手做的晚饭，她总觉得没胃口，因为她还是想念我做的菜。
第二天开始放假了。
她打算就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看着外面飘的雪花发呆。
手机不停地震动，把夏颂悦从思考中拉了回来。
她平时从不关注的工作消息里，有一条像磁铁一样吸引了她的目光。
让她从椅子上一下子站了起来。
“由京北科技大和国家主导自主研发的六代机，跨越大洋首次飞行圆满成功...... 由陈泽带领的研发小组......”
夏颂悦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整整七年了，终于等到了关于我的消息。
当她再一次看到我的名字时，突然觉得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认真地把报道的每一个字都读完了。
报道里登了一张集体照片。
她的目光只停留在我身上，35 岁的我，比以前成熟多了，皮肤虽然变黑了，但眼里的坚定更多了。
在她眼里，看到了过去的影子，依然那么自信地笑着。
就在这一刻。
夏颂悦才第一次意识到，我再也不是那个愿意为了她的爱情，眼里只有她的男孩了。
我就像一只离开鸟巢的鸟，在天上飞，然后在全世界面前，展示了最耀眼的一面。
真耀眼！
真精彩！
直到看到我要回北京参加研讨会和新闻发布会的消息，夏颂悦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激动，连外套都没穿，脸上还挂着泪珠，就急忙跑出了家门。
她要去北京！
可她一出门，迎面来的寒风让她一下子清醒了。
她愣住了。
去北京又能怎么样呢？
就算见到了我又能怎样呢？
我还会像以前那样，热情地回应她的爱吗...
她曾经把我伤得那么重，我会原谅她过去的错误吗...
“玄鸟” 项目结束后，我回到了北京。
面对这个好久没见的城市，车那么多，楼那么高，心里不免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好像眼前的一切更像是在做梦。
在风沙很大的研究所里待了七年，一时间，北京的天气让我很不适应。
尤其是那些挂着彩灯的街道，过年的气氛扑面而来。
没想到，春节又悄悄来了。
“陈泽，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项目负责人姜老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眼前这位头发白了，眼睛很有神的老人，在科学界很有名。
这七年里，我得到了姜老的看重，成了他最后的学生。
“我还想继续跟着老师学习，这七年让我学到了很多，才知道学问没有尽头。” 我谦虚地回答，挠了挠头。
姜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对我说：“你也不年轻了，学习提高固然重要，但生活也一样重要。人生除了追求最好的，还有很多值得珍惜的东西，比如朋友、家人、家庭......”
对于姜老的指点，我连连点头。
我知道他也是关心我，毕竟七年来，我把心思都放在项目上，几乎没让他看到我还有别的生活。
主要还是因为我好像找到了人生的追求和目标。
我向往那真正的广阔天地，为国家造武器的路程。
对我来说，爸妈已经不在了，感情已经不是我人生里最重要的部分了。
“对了，春节我打算带你师妹去旅行，那就…… 去你家那边，听说近几年那边的景点发展得不错。” 姜老说完，没等我回应，就笑着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禁苦笑了一下。
这是他的一番好心啊！
一想到姜老的师妹，我心里又多了几分难受。
记得五年前第一次见她，她还是个快要参加高考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那次见面就闹了矛盾，让她牢牢记住了我。
现在五年过去了，那个女孩已经长得出落得很漂亮了，大学还没毕业就加入了姜老的团队。
当然，姜老的关门弟子只有我，这位长得像仙女一样的师妹其实是姜老的亲孙女！
我们坐大巴去酒店。
刚到酒店，我就收到了很多祝贺的信息，有朋友、同学、同事发的……
我带领团队解决了六代机发动组的问题，这个成就让我成了很受关注的人。
很多媒体都在抢着报道。
国家好像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似乎有意把我打造成时代的榜样。
但我知道，以我的资历还远远不够，背后少不了姜老的帮助，他是真的很欣赏我这个关门弟子。
突然，我收到了一条陌生的好友请求。
“阿陈，我们能好好聊聊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不用多想，就凭这语气，我就知道是谁了。
夏颂悦！
再想起这个人，我只是平静地把手机放在床边，没理会。
过去的事已经像风一样吹走了，没必要再回想，她的出现也不能让我心里有任何波动。
好像她不是我七年前的女朋友，而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我没有通过验证，只是不想在不认识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洗了个澡，等我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书，正要睡着时，小师妹给我发来了七八条消息。
打开一看，我不禁笑了，她竟然要向我挑战，说以后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姜老最出色的弟子。
看着这些充满干劲的话，我温柔地一条条回复了。
很快，她又给我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
“害怕接受挑战也可以，只要你通过我的追求考验，同意我做你这辈子的伴侣，我就承认你永远是最厉害的！睡了！晚安！不用回复！”
我对着手机看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已读不回。
主要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忙了两天，记者会和研讨会终于圆满结束了。
姜老这时候走到我旁边，告诉我说，等国庆节，他打算给我们这些有功的人颁奖。
我本来想拒绝，毕竟我不太看重这些表面的荣誉，有时候甚至觉得它们是负担，但在姜老坚决的态度面前，我只好同意了。
他告诉我，有些外在的东西可以不要，但有些是必须要的，因为它们能在以后的路上给我带来很多方便。
研讨会一结束，我就在会议室外遇到了早就等着的师妹。
姜老拉着我和师妹，赶紧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车，直接往我家所在的古镇去了。
我这才搞明白，师母已经带着家里人提前去了那个地方。
又一次回到熟悉的老家，那个有着古老韵味的小镇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大变动。
这里到处都是古色古香的感觉，估计以后很长时间也不会变。
我成了姜老一家人的导游，还把他们安排住进了我好久没回的家里。
回来之前，我已经让村长的儿子帮我把院子和房子收回来了，以后不打算再租给别人了。
村长爷爷三年前就不在了，我抽时间去他坟前拜了拜。心里想着，时间过得真快，老爷子都走这么久了。
七年时间，发生的事儿可真不少，总是让人想不到。
地方没怎么变，但熟悉的人却慢慢不在了。一想到这点，心里就有点空落落的。
回到家，看到屋里的摆设，我就知道这七年是谁租的这儿了。
屋里的样子，跟我七年前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所有东西都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照片啊、小摆件啊，都被她一个个找回来，摆回了原来的地方。她这是图啥呢？我有点想不通。
虽然我不知道夏颂悦后来过得怎么样，但说实话，我也一点都不想知道，她的将来跟我有啥关系？我才懒得管呢。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也能猜到一些大概。
我心里清楚得很，那个被我拒绝加好友的夏颂悦，早晚还会出现在我面前。她那个人，我太了解了。
“陈泽，这些木雕真好看，照片里那个姐姐是你女朋友吗？”师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桌上的木雕，突然又没什么兴致地问我。
我笑了笑说：“你要是喜欢，想要多少，以后我就给你雕多少。”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一点都不在乎地取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那张照片留着也没用了，看着心烦。
我虽然没说话，但姜老一家人好像都明白了什么。
特别是姜老，他知道我的过去，也清楚我和夏颂悦的事儿，因为他收我当关门弟子的时候，特意调查过我的情况。
毕竟，他可不会收品行不好的弟子！这一点我还是挺佩服他的。
下一秒，我就看到师妹脸上立刻露出了特别灿烂又温和的笑容。
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我的过去，只是单纯地想参与到我的未来里。这样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第二天。
我又带着姜老一家人玩了一天，到了傍晚，姜老提议让我带师妹去逛逛夜景，他们先回去休息。
师妹没等我拒绝，就拉着我跑开了。这小姑娘，还挺急的。
不知道为啥，姜老一家人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担心师妹这么个大美女嫁不出去似的，一个劲地把她往我这边推。
但我也明白，以姜老一家人的背景和能力，如果不是因为我还算优秀，他们能这么对我吗？
毕竟，他们就只有师妹这一个后代啊！
我陪着师妹放了孔明灯，去了道观祈福，还参加了祈福灯会。
她做每一件事的时候，都会许下一个愿望。
“希望陈泽身体健健康康的！”
“陈泽前途一片光明！”
“陈泽能对我好！”
“陈泽……”
看着她那么虔诚的样子，我都有点看呆了。
原来，被一个满眼都是自己的人关心着，是这种感觉啊。
原来，我也可以成为那个，拥有有人满眼都是我、整个世界都围着我转的幸福的人。
原来，被温暖包围着，是这么舒服，就像沐浴在春天的风里，心情一直都是好好的。
但这一路上，我还是注意到有个身影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
她一直没上来打扰我们，但我能看出来，她眼眶红红的，好像在忍着什么情绪。不用想也知道是夏颂悦，她还真是阴魂不散。
夏颂悦说的话，我一句都没接，我和她的关系，早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没影了，没必要再纠缠。
她好像等不及了，跑到我背后喊：
“阿陈，咱们能坐下来聊聊吗？”
她这么一主动，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点奇怪了。
正在写祈福牌的小师妹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去吧，有些事儿，总归要面对的。”
我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夏颂悦的心思和目的，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就算看到我身边有人了，她心里的失落和不甘心也压不住，最后还是站到了我面前。
我向小师妹点了点头，走到不远处的吸烟区，平静地点了根烟。
夏颂悦跟了过来，被烟味呛得不停地咳嗽。
以前我从不在她面前抽烟，现在嘛，无所谓了，我想抽就抽。
“阿陈，对不起……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我平静地看着夏颂悦那双好看的眼睛，七年过去了，她反倒更有魅力，更让人注意了。
但我现在看她，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没回答，因为我不接受她的道歉，“对不起”这三个字在我听来，一点用都没有。
要是接受了，她说不定会以为我对她还有感情。
但我早就放下了，从离开那天起，就和过去说再见了，不想再和夏颂悦有任何牵扯。
“你以后别再打扰我，就是对我最好的事了。”
我这话一说，夏颂悦的头低得更低了。
她那样子，好像比受了伤还难受。
因为如果道歉没用，她就永远没办法弥补对我的伤害了。
她的脸色变得更白了，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我听到她忍不住哽咽起来，看到她红红的眼眶里流下了委屈又伤心的眼泪。
要是以前，看到她哭，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抱住她，温柔地原谅她所有的错。
但现在不可能了，以后更不可能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回不去了。
“阿陈，我真的很爱你！
“我以前太傻了，不懂什么是爱情，不知道珍惜你的真心，我错得太厉害了，我不该骗你……”
我平静地抬头看向夜空，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她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就当是耳边风了。
似乎真的感觉到了我的冷漠，她开始变得着急不安，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行了，你想说的也就是这些，我给不了你任何答复，毕竟你怎么想，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我只希望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我转身准备回到小师妹那里。
她已经写好祈福牌了，静静地站在那里等我，看着我。
夏颂悦突然紧紧抓住我的手，“我错了，阿陈！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包括我的命！
“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愿意为你摘下来，只要你原谅我。
“哪怕是我家的产业，所有的钱，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们像以前那样过平静幸福的日子，好吗？”
我摇了摇头，甩开她的手，转头看着一脸委屈的她，我带着点嘲讽地笑了：“真的吗？”
她急忙说：“真的，都是真的！”
我接着说：“那你去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吧。”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好像凝固了，特别安静。
我和她之间，已经没可能了，就算我想重蹈覆辙，也不会这么做。
看着她那变来变去的表情，我知道她已经感受到我的决心了。
“阿陈，我愿意补偿你，我愿意付出一切来补偿你。”夏颂悦好像还不想放弃。
听到她这话，我忍不住笑了。
“你不觉得‘补偿’这个词对我来说是很大的侮辱吗？或许你曾经骗了我，但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承诺都是真心的，我选择离开，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而是因为我真的不爱你了，我对你已经彻底失望了。
“因为……我觉得你太脏了！
“我对过去没什么可愧疚的，你说的那些所谓补偿，我一点都不需要。
“或许对你来说，这只是又一次对过去的不甘心，但在我这个穷人家的孩子看来，我已经拼尽全力去奋斗了。
“当然，我希望你不要觉得我们还有未来。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夏颂悦！我和你之间，早在七年前，你和秦允衡走进酒店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以后就算碰到，也只是陌生人，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最后！
“后会无期！”
我没有回头，直接走向远处向我挥手的师妹。
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突然跳起来抱住了我。
她这突然的吻，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陈泽，我想和你过一辈子，我爱你！”
我看着她，笑着摇头：“我可没答应你啊。”
只见她轻轻撩了撩头发，“没关系，只要我答应了就行。”
她拉着我，一起把她写了愿望的祈福牌挂在了祈福灯上。
而夏颂悦还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但我没再看她一眼。
这时候的夏颂悦，哭得眼泪像下雨一样。
虽然周围都是人，但她只觉得有无尽的黑暗围着她，好像自己就要彻底掉进这无尽的深渊里。
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远远望向夜空，雪花漫天飞舞。
乌云把星星和月亮都遮住了。
她再也摘不到星星了。
这一次，是真的没办法挽回了，她彻底失去我了。
因为，我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比她更优秀的女孩。
比她年轻！
比她更有活力！
比她更在乎我！
......
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身影，消失在这一片灯光里，最后再也看不见了。
夏颂悦张了张嘴，
“就算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你也要快乐、幸福、开心啊！
“陈泽，祝你幸福！”
“我能看出来，她眼里全是你，她的世界里也全是你！”
“再见了，我最......深爱的你！”
夏颂悦转身走向远方。
她知道，自己可能要愧疚一辈子，欠我一辈子了。
但她不后悔还深爱着我。
夏颂悦心里清楚，这一辈子，她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里。
多年以后。
一直没结婚，独自一人的夏颂悦回到了这个充满古意的小镇。
小镇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大变化。
就算好多年没回来，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还是那么熟悉。
可惜啊，曾经的人已经不在这儿了。
来到我家这边，曾经的村子，现在已经发展起来了，家家户户都重新盖了小别墅，路也一直通到了这里。
站在远处，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嬉笑声，夏颂悦的眼前渐渐模糊了。
“陈泽，下辈子，你不要再碰到像我这样的人了！”
“寒江孤影，不见故人，终不似少年游。”
故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