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史册,那些开国功臣的命运,往往不是荣耀加身,而是刀斧加颈。
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并非后人凭空杜撰的悲情故事,而是政权稳固过程中反复上演的现实剧本。
朱元璋对功臣的清洗,是明目张胆的杀戮;李世民表面宽和,实则暗中削权,只是手段更讲究分寸。
至于刘备——这位以“仁义”立身、以“汉室宗亲”自居的君主,若真能一统天下,他的功臣们,命运又会如何?
很多人觉得刘备仁厚,不会对兄弟下手。
但历史从不因道德标签而改变运行逻辑。
政权一旦建立,权力中心就容不得任何潜在挑战者。
无论你是否结义、是否忠心、是否有再造之恩,只要你的存在构成威胁,清算就只是时间问题。
不是刘备是否愿意,而是他是否敢不这么做。
若刘备真能扫平吴魏,登基称帝,坐稳天下,那么至少有三人,无论如何都会被清除。
而这三人,恰恰是后世眼中最不可能被猜忌的对象:诸葛亮、关羽、马超。
诸葛亮:最被倚重,也最被忌惮。
很多人提起诸葛亮,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这种忠贞形象,恰恰掩盖了一个更尖锐的事实:刘备对诸葛亮,从来不是全然信任。
从建安十二年(207年)三顾茅庐开始,诸葛亮确实为刘备指明了战略方向,提出了“跨有荆益、联吴抗曹”的隆中对。
此后赤壁之战、借荆州、取益州,每一步都与他的预判高度吻合。
但奇怪的是,赤壁之战后,诸葛亮并未随刘备入蜀,而是被留在荆州,辅佐关羽。
入蜀主力由庞统、法正统领。
这本身就耐人寻味。
庞统虽有才,但归附时间短;法正更是刘璋旧部,降将身份。
刘备宁可倚重这两人,也不让诸葛亮参与核心军事行动,显然不是疏忽,而是有意为之。
等到庞统战死于雒城,刘备才调诸葛亮入蜀。
可即便如此,在刘备心中,法正的地位仍高于诸葛亮。
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刘备称汉中王,法正为尚书令、护军将军,实权极大;而诸葛亮仍主要负责后方粮运与内政。
更关键的是,章武元年(221年),刘备执意东征孙权,群臣劝阻无效,诸葛亮沉默不语——不是他不反对,而是他知道说了也没用。
《三国志·诸葛亮传》里有一句常被忽略的话:“亮叹曰:‘法孝直若在,则能制主上,令不东行;就复东行,必不倾危矣。’”
这句话表面是怀念法正,实则透露出一个残酷现实:在刘备心中,法正的劝谏比诸葛亮的更有分量。
因为法正没有独立的政治主张,他只为刘备个人利益服务;而诸葛亮心中,始终装着“汉室”。
这才是根本分歧。
刘备打的是“匡扶汉室”的旗号,但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曹丕篡汉,汉献帝并未被杀,只是被废为山阳公。
按理说,作为汉室宗亲,刘备应以恢复献帝为名起兵。
但他却在次年直接称帝,国号“汉”,年号“章武”。
此举等于承认汉室已亡,自己另立新朝。
这不是匡扶,而是取而代之。
诸葛亮如何看待这件事?
史书没写,但他后来的行为说明了一切:刘备一死,他立即与东吴重修盟好,然后连续五次北伐,目标始终是曹魏,而非东吴。
他从未承认曹魏的合法性,也从未放弃“兴复汉室”的理想。
而刘备称帝,本质上已与曹操无异——都是割据称尊。
这种理念上的背道而驰,注定了两人无法真正同心。
刘备晚年深知这一点。
所以他临终托孤时,说了一句极具试探性的话:“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表面是托付,实则是设局。
若诸葛亮稍有迟疑,或流露一丝犹豫,后果不堪设想。
更微妙的是,刘备同时任命李严为中都护,统内外军事,与诸葛亮并受遗诏。
李严是谁?
他是益州本土士族的代表,与诸葛亮所代表的荆州集团素有矛盾。
刘备此举,明显是要用李严制衡诸葛亮。
他不相信任何人的忠诚,只相信权力的制衡。
如果刘备真能统一天下,坐稳皇位,他还会允许一个心向汉室、能力超群、又深得人心的丞相长期存在吗?
答案不言而喻。
诸葛亮越忠诚,越危险——因为他的忠诚对象不是刘氏皇权,而是早已名存实亡的“汉”。
关羽:义薄云天,却功高震主。
关羽是后世公认的“武圣”,忠义化身。
但在政治逻辑里,忠义从来不是护身符,反而是催命符。
刘备若得天下,第一个要处理的,或许不是外敌,而是这位“二弟”。
关羽的威望太高了。
建安五年(200年),他在白马坡阵斩袁绍大将颜良,《三国志》明确记载:“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绍诸将莫能当者。”
这不是演义夸张,是正史实录。
此后,他镇守荆州近十年,手握重兵,独断专行。
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关羽发动樊城之战,水淹七军,擒于禁、斩庞德,威震华夏。
曹操一度打算迁都以避其锋,是司马懿与蒋济劝阻,才改用联吴之策。
这一战,关羽的军事声望达到顶峰,但也彻底暴露了他的独立性。
他发动这场战役,刘备事先毫不知情。
荆州是刘备集团的根本,关羽却能擅自调动大军北伐,说明什么?
说明他在荆州已形成事实上的割据。
军令不出成都,而出于关羽之口。
士兵效忠的不是汉中王,而是关将军。
这种局面,在乱世中尚可容忍——毕竟需要猛将守边。
可一旦天下统一,中央集权,这种“国中之国”的存在,就是对皇权的直接挑战。
刘邦杀韩信,朱元璋除徐达,李世民逼李靖退隐,无不是因为同样的逻辑:功臣的威望一旦超过君主,就不再是功臣,而是隐患。
关羽的性格更放大了这种威胁。
他傲上而不忍下,善待士卒,却轻视士大夫。
这种作风在军中极得人心,但在朝堂上树敌无数。
刘备或许能靠兄弟情谊暂时压住他,但情谊终究敌不过权力的逻辑。
更何况,刘备称帝后,关羽若仍在世,地位如何安置?
封王?
那等于承认其独立地位;不封?
又寒了功臣之心。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他“自然”消失——或死于战阵,或病逝,或……意外。
别忘了,刘备入蜀后,关羽长期独镇荆州,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核心圈逐渐疏离。
这种地理与政治上的隔离,本身就埋下了猜忌的种子。
天下未定时尚能共患难,天下已定后,共富贵就成了奢望。
刘备不是不知道关羽的忠心。
但他更知道,一个威望盖过君主的武将,哪怕再忠,也是朝廷的不稳定因素。
他可以容忍一时,但绝不会容忍一世。
马超:西凉猛虎,天生反骨。
如果说诸葛亮和关羽的“威胁”还带有政治或情感色彩,那马超的危险,则纯粹来自他的出身、经历与性格。
马超不是刘备的旧部,也不是荆州集团成员。
他是半路投奔的降将,而且是带着强烈个人目的来的。
建安十六年(211年),马超联合韩遂等关中诸将起兵反曹,理由是怀疑曹操“假道伐虢”。
结果曹操反手诛杀马腾、马休、马铁等在京亲属二百余口。
马超起兵,直接导致家族覆灭。
更令人侧目的是,为拉拢韩遂,马超竟称其为“父”。
而韩遂,据《典略》记载,曾与马腾交恶,甚至可能害死马超生母。
认杀母仇人为父,只为一时之利,这种行径,比吕布杀丁原、董卓更显冷酷无情。
吕布至少还有情义挣扎,马超则完全利益至上。
他后来投奔张鲁,又因不受信任,转而投靠刘备。
建安二十二年(217年)汉中之战,马超率氐、羌骑兵助战,立下战功,遂得封“五虎上将”之一。
但《三国志·马超传》明确说:“(刘备)以超为平西将军,督临沮,封斄乡侯。”
实际并未赋予实权,更多是象征性安置。
为什么?
因为刘备清楚,马超的心不在成都,而在西凉。
他投奔刘备,不是效忠,而是借力。
只要曹魏存在,他与刘备就有共同敌人;一旦天下归一,他必然成为新朝的边患。
西凉铁骑是当时最强骑兵之一,马超在羌胡中威望极高。
若刘备称帝,马超若被派往西北,极可能重新整合旧部,自立为王。
若留在成都,则如笼中猛虎,时刻不安。
无论哪种安排,都是风险。
历史上,马超在章武二年(222年)就病逝了,年仅四十七岁。
他的早亡,对刘备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
但假设他活到刘备一统天下之后,结局几乎可以预见:要么被调离实权岗位,软禁终老;要么以谋反罪名被诛。
没有第三条路。
刘备不会杀他于功成之前,因为需要他的威名震慑羌胡;但也不会留他于功成之后,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中央权威的挑战。
马超的悲剧,不在于他是否忠诚,而在于他永远无法真正融入刘备集团的核心——他始终是个“外人”,一个带着自己算盘的盟友。
权力逻辑:仁义只是旗帜,利益才是底色。
有人会说,刘备一生颠沛,靠的就是仁义聚人。
可细究历史,他的“仁义”始终服务于政治目标。
陶谦让徐州,他三辞而后受;刘表托孤,他拒领荆州;刘璋邀他入蜀抗张鲁,他反手夺其基业。
每一次“谦让”背后,都是精准的利益计算。
他对曹操深恶痛绝,但不妨碍他与吕布短暂联合;他痛恨孙权背盟袭荆州,但称帝前仍派邓方、邓芝联络江东。
他的行为始终围绕一个核心:如何最大化自身利益。
在这种逻辑下,功臣的价值只存在于打天下阶段。
一旦天下已定,他们的价值就从“助力”变为“障碍”。
诸葛亮的理念不合、关羽的威望过高、马超的根基在外——三人虽类型不同,但都触碰了皇权的红线:不可控。
这不是刘备个人品性问题,而是帝制时代的必然。
开国君主若不清洗潜在威胁,政权就难以稳固。
刘邦杀韩信、彭越,刘秀削功臣兵权,李世民逼侯君集、李靖退隐,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无一例外。
刘备若真能统一天下,他不会比这些人更仁慈。
他或许不会像朱元璋那样大规模诛杀,但对关键人物的清除,绝不会手软。
他托孤时安排李严制衡诸葛亮,已表明其真实态度:他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制度与权术。
所谓的“兄弟情义”“君臣大义”,在权力面前,终究是脆弱的装饰。
刘备可以流泪送别关羽,可以托付后事于诸葛亮,可以厚待马超以示宽宏,但只要这些人成为权力结构的不稳定因素,他们的结局就早已注定。
史书没有记载刘备称帝后的政治清洗,因为他从未真正统一。
但这不代表逻辑不存在。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未能完成统一,才保全了这些功臣的名声,也保全了他自己“仁义之主”的形象。
一旦天下在握,面具就该摘下了。
到那时,没有卧龙,没有武圣,也没有西凉锦马超——只有需要被清除的隐患。
尾声之外。
建兴六年(228年),诸葛亮第一次北伐,街亭失守,马谡被斩。
有人惋惜马谡才高,也有人质疑诸葛亮执法过严。
但很少人想到,诸葛亮此举,何尝不是在向整个蜀汉政权宣告:即便是心腹,犯错也必究;即便是亲信,也不能凌驾于法度之上。
这种态度,或许正是他对刘备政治逻辑的继承与修正。
他知道,一个政权若不能树立绝对权威,迟早分崩离析。
他比谁都清楚,刘备若在,也会这么做——只是手段不同罢了。
历史没有如果。
刘备死于章武三年(223年),天下三分格局持续四十多年。
诸葛亮鞠躬尽瘁,关羽败走麦城,马超郁郁而终。
他们的故事被后世美化、神化,成了忠义智勇的象征。
但回到那个时代,回到那个权力与生存交织的乱世,他们的命运,从来不由道德决定,而由权力结构书写。
刘备若真能一统江山,这三人,一个都留不住。
不是他狠心,而是他不敢不狠心。
